農田

麗澤中學
中二
歐瑞怡

記憶中的家鄉,農田隨處可見。春天的農田是溫柔的,夏天的農田是熱情奔放的,秋天的農田是收穫滿滿的,冬天的農田是等待復蘇的。我最愛的農田是在七八月的時候,介於夏天與秋天之間,既充滿生機,也為農民伯伯帶來豐收,更充滿了我最捨不得丟棄的回憶。

小時候,我們一家人總是會在暑假的時候舉家回到老家,陪伴年邁的爺爺和奶奶。我們每年都必定會進行「拔蘿蔔」這項比賽 —— 在限時的時候誰收穫的蘿蔔最多便會獲勝。在未親自下田拔蘿蔔前,一直覺得只用蠻力拔蘿蔔就行,覺得不過是大人欺負小孩的遊戲,小孩怎麼可能比大人更有力氣呢?所以我從不去觀看,和小夥伴們在士多店里邊喝汽水,邊玩着小遊戲。

後來,隨着歲數的增長,爺爺奶奶行動不再像以前自如,我便被父母強迫要求加入這項比賽。他們更哄騙着我,只要我勝出,便可滿足我一個願望。我不得不加入拔蘿蔔的行列。還記得第一次拔蘿蔔的情境,出發時,我與家人一樣穿好來了下田的裝備,但他們手上比我更提多一樣東西 —— 鏟子。我心裡不禁產生了疑惑:鏟子對拔蘿蔔有什麼作用呢?下田後,我看見蘿蔔便拔,使出我吃奶的力氣,而蘿蔔仍然絲毫不動,繼續穩如泰山地待在泥土中。隨後,經過我的不懈努力,我終於迎來的第一根蘿蔔,但是只有四分之一,原來蘿蔔斷了,剩下的四分之三還在泥土中紮根。我忿忿地一屁股坐在旁邊,轉頭一看,其他參賽者大多早已收穫有十個以上了。只覺得蘿蔔針對我,便哭泣起來。興許是我的哭聲太過響亮,吸引來了奶奶。奶奶靠着拐杖和拿着鏟子走到我面前,慢慢地蹲下,示範著正確拔蘿蔔的方法 —— 先用鏟子把泥土(鬆)一下,然後(鬆)到一定程度,才可(以)蘿蔔。這一刻,出發時的謎團瞬間解開,原來鏟子是用來(鬆)土的,幫助蘿蔔更好地從泥土出來。漸漸地、漸漸地,我從倒數的名次追趕上去。

「拔蘿蔔」成為我每年最期待的活動,不再是躲在士多店裡解暑。

人總有死去的一天。爺爺因病去世,沒過多久,奶奶也去世了。我們不再需要暑假回到鄉下的農田幹活,據說農田已經售賣給地產商了。回去鄉下的次數寥寥無幾。幾天前,父母因有些事務處理,我便跟隨他們回到家鄉。記憶中的家鄉不再是我記憶中的家鄉,它變得很陌生很無情,不再充滿鄉土人情。一棟棟的房屋從農田拔地而起,令人不禁感嘆歲月無情和發展的迅速。科技在發展,人們在進步,看着家鄉一點點趨向城市化,本是很開心的事,但我的心總覺得落空空的,總感覺是少了什麼。我一直在探索我究竟丟失了什麼?突然間,同行的表姐,指着(倖)存農田對我說;「你還記得你拔過四分之一的蘿蔔嗎?」記憶一點點湧入腦海中,印象中的「拔蘿蔔」比賽消失了,印象中那個教會我拔蘿蔔的奶奶不在了,印象中那個四季不一的農田不見了。

我懷着惆悵的心情回到生活所在的市區,一路上,一個個小孩子都捧着可隨身攜帶的手機在玩,「低頭族」隨處可見。我深思起來,他們是否也知道拔蘿蔔前要(鬆)土呢?我想,是不知道的吧,他們這一代不再擁有農田,農田不斷減少,即使有倖存,但仍被手機取而代之,怎麼可能知道呢?更多的孩子被嬌生慣養,飯都可能需要人(餵)進口中,又怎麼可能知道?

請給孩子們一個農田吧!

評語:

你有拔過蘿蔔嗎?同學所言非虛,拔蘿蔔若只用力拔,多只會拔了半段蘿蔔出來,浪費了農民的心血。同學借「拔蘿蔔」的舊事,帶出對爺爺奶奶的懷念,也帶出她對農田的關愛。當人們一直認為發展就是起高樓,又有誰會關心農田呢?閱過作品,腦海哼起了一支舊歌——「摘去鮮花,然後種出大廈」,同學的作品又似乎同樣訴說著這種令人無奈的城市發展方式。農田不只是一片土地資源,農田上承載著的,是農民的汗水、心血和人情味。

評審人:梁永健 Tony Sir

名銜:香港地理學會執委會、國際環境守護者青年會議諮詢委員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