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我揮手趕走那隻在我眼皮上作亂的蒼蠅，睜開眼就看見玻璃窗外向我做鬼臉的外國小鬼，我被惹怒了，「嘰嘰」怪叫几聲，准備上前恐嚇卻被石頭絆倒了。我滑稽的舉動引起了玻璃窗外人群的哄堂大笑，我羞恥地把手腳都縮成一團，飼養員卻給我扔來一條香蕉，向我投來讚許的目光。我愣了一下，才顫巍巍地撿起那隻香蕉。 　　我是一隻在動物園里生活的大猩猩，自我六歲起就被抓到動物園，吃香蕉，做一些滑稽的動作惹人發笑，一個不聽話就被飼養員教訓，我的同類亦如此，久而久之，我們也養成了膽小怯懦的性格，我們的生活一直被困在這個動物園裡，直到有一天飼養員拉扯著另一隻雄猩猩扔進我們的籠子。 　　那是一隻勇敢狂妄的雄猩猩，剛開始被扔進來時經常大吵大鬧，不過他不會對同類發脾氣，漸漸我和他成為好朋友。他常常以不可一世的語氣炫耀著他在森林里的事跡：「你該不會一直都在吃香蕉吧！」我害羞地點頭，他便嗤笑了一聲：「告訴你，森林里有很多好東西，樹洞裡的蜂蜜比你每天吃的香蕉還要好吃，森林的河水比這兒的水清甜多了，我們經常在茂密的高樹間玩耍，想去哪兒都行，想做什么都行，沒人會管你！」我在他油亮的眼睛裡看見一個從沒見過的世界，我的心就像擂鼓一樣，怦怦地跳著。 　　他經常嘲笑我膽小怕事，常常逼著我和他一起玩鬧搗亂，我的膽子漸漸大起來，同類開始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我們，我嘗試邀請他們和我們一起鬧事，他們卻罵我們愚蠢無知，飼養員被我們折騰壞了，只好把我們關在一個鐵籠裡，和其他同類隔絕，香蕉也沒有了。 　　不過這并沒有讓我們消停下來，甚至計劃着一場更氣人的惡作劇。這個月通常會有一次大清理，動物園暫停開放，籠子裡的動物都會移至另一個地方呆着，我和雄猩猩逮着這個機會逃離動物園，我們一直在高空的橫柱靈活地躲避人類的追捕，他們甚至拿出了麻醉槍，不過在擊中我們之前我們成功逃離了這個如噩夢般的地方。 　　動物園外是一座大城市，周圍都是車輛和行人，我們的出現顯然讓街上的行人驚慌起來，不消一會兒兩個戴帽子的男人握着棍子和槍出現了，我們手腳并用的跑跳著，雄猩猩在經過一架貨車時牽着我的手鑽進了車裡的一個木箱：「這架車應該會去我以前居住的那片森林，因為我嗅到了木菠蘿的味道。」 　　果然一切如雄猩猩所料，我們來到森林附近的公路，趁著那些人還沒發現之際，我們連滾帶爬地逃入那座森林。 　　那兒是我夢中暢游過的天堂，不同於動物園只有几株病怏怏的矮樹，這里滿是青蔥的高樹，樹冠垂下几根粗壯的藤蔓裡有好幾隻猩猩玩耍的身影，空氣彌漫着果實香甜的味道，河水散發着沁人的清涼。我激動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伸展著我的長臂，在藤蔓間肆意穿梭，結識不同的新伙伴，自由快樂的感覺在我身上流竄着，我毫無顧忌地嚎叫着，跳躍着，攀爬着，我回過神來略帶局促地看着雄猩猩：「我這樣也可以嗎？」雄猩猩兩三下跳到我身邊：「當然！這就是猩猩的本性啊！」於是，我每天都自由自在的生活，偶爾想起動物園仍在受迫害的同類們，心里不免憂鬱起來。 　　「呯！」一陣陣槍聲在森林里回蕩著，猩猩們都開始鼓噪起來，嘰嘰呀呀地逃命：「人類！是人類來了！」我心裡一涼，雄猩猩握着我的手帶我躲進了一個樹洞，我們屏着呼吸，樹洞外駭人的槍聲和動物的哀鳴不絕於耳，我的腦子里不斷閃過動物園里同類的模樣，甩開雄猩猩的手跳出樹洞，不消一會兒就被人類抓住了。「誒？這隻猩猩腳上有標簽，應該是動物園逃出來的吧！」接著那些人便把我送回動物園，看著那些飼養員眼裡虛偽的慈愛和像是對待老朋友的動作，我心里默默地唾棄，迫不及待地掙脫飼養員的束縛，跑跳着向猩猩的籠子奔去，我使勁地拉拔着籠子的鎖，裡面的猩猩完全沒有想逃跑的欲望，只是靜靜地看着我，像是在觀賞一個滑稽可笑的表演，飼養員帶著三四個黑帽子的人出現，手裡都拿着鐵棍和手槍，不斷地向我射擊、毆打。 　　我渾身帶傷的倒在血泊中，我看見飼養員眼裡那虛偽的哀傷，他們假惺惺地替我蓋上了報紙，曾經口出惡言的嘴巴現在帶着哭腔叫我安息，在我吐出最后一口氣時，我努力地撐開 眼皮，看見的卻是報紙上一張人擋坦克車的新聞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