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三時就學過《爸爸的花兒落了》這篇課文，不得不承認考試過後遺留下來的印象除了那一句朗朗上口的「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外便無其他想法，我以為是自己閱歷未夠，所以感觸不深。直至我真真正正地把《城南舊事》這本書讀完後才覺得一陣莫名的悵然——那是一種我以為不會在我這個年紀出現的感覺。 　　《城南舊事》是作者林海音為緬懷自己童年而寫的自傳小說，全書分為《惠安館》、《我們看海去》、《蘭姨娘》、《驢打滾兒》和《爸爸的花兒落了》五個故事，追隨着英子腳步，用那純潔無瑕的眼睛去仰望這世界。惠安館中失去了孩子和情人的秀貞令人歎惋；我同情為了弟弟被逼去當小偷的「那個人」；我為命運坎坷但依然樂觀的蘭姨娘而感慨；聒噪但慈愛的宋媽失去了孩子的故事教人悲痛不堪……這一切莫不是舊社會中常見的悲劇故事，在作者筆下平平淡淡地說來更是令人揪心。每一個故事主角最終都離英子而去，人一生中總有無數個過客，即使親如父母最終也不免要離別，或許人生終究只能是一個人走，我們就是這樣在一場又一場的離別中長大，直至麻木。 　　故事中令我印象最深的莫過於英子耍小聰明撮合了德先叔和蘭姨娘後跟媽媽說，高興的媽媽問她想要買甚麼，她毫不猶豫地道﹕「一付滾鐵環，一雙皮鞋，現在我還要加上訂一整年的『兒童世界』。」僅此一句，一個聰明伶俐卻又頑皮狡黠的小女孩便躍然紙上。還有《惠安館》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始終是個疑團，書中寫秀貞找回自己的女兒妞兒後便連夜離開了，後來英子大病一場，病好後一切關於秀貞的事物消失了，送給秀貞的東西又重新出現，究竟秀貞是真的存在嗎？不過這一切在我看到後記時已經不重要了，作者在後記說「讀者別問我是真是假，我只要讀者分享我一點緬懷童年的心情」。是啊，不管秀貞是真是假，只要她存在於英子的心中就好。 　　這本書的另一大特點就是附上了一百幾張北京的黑白照，更平添了幾分滄桑。我起初還試圖找出照片與故事的關聯，但讀着讀着卻釋然了，相干也好，不相干也罷，重要的是那裡是英子曾經踏過的土地，北平這地方，是英子童年的一部份。 　　我不曾遇到過妞兒和秀貞；我也沒試過和「那個人」約定要一起看海去；我更沒有宋媽和蘭姨娘。但是看着英子似乎永遠不知疲倦地奔走在小胡同裡，卻似乎看得到自己，大抵這是每個小孩的通病——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疑問，好比駱駝隊；大人說不許靠近的人事物總是偷偷去看，好比秀貞；總有那麼一兩個長輩是打從心底裡厭惡，好比德先叔；總是自以為看清了大人世界裡的事，好比蘭姨娘和英子父母親間的關係…… 　　英子這哭哭笑笑的童年，我只用了一個下午便陪她走完了。故事或許不算奇特，文字或許不算華麗，卻有一種餘音嫋嫋的感覺，闔上書後我莫名地聯想到一本小說中的句子——清得沒有顏色，卻又纏綿得化不開。 　　數小時能讀完這本書，卻不一定能讀懂這本書，我的童年到底還沒失去，終究是理解不了英子在最後被逼成長起來的心境。或許若干年後，當我再重新走進只屬於英子的城之南時，看到的會是另一種城南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