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缘·筝悟·筝魂

廖寶珊紀念書院
中三
梁穎

大絃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如听仙樂耳暫明。—— 題記 九歲。那個草長鶯飛的二月春。 摩挲著斑駁的紋理,修長的紅木散發著古樸而淳厚的清香,二十一個琴碼若一座座極具韻味的木拱橋斜斜地在箏面上勾勒出優美的弧度。粗弦粗若麵條,細弦細若髮絲,低音如沉穩的老者執杖而行,高音似黃鶯出谷般清脆。箏,這是我們美好的邂逅。 勾,托,抹,按,滑音,琶音……一個個簡單枯燥的音符,一道道深紅的細痕,一縷縷钻心的疼痛,一抹抹漸漸形成的薄繭……小小的手指柔軟而笨拙,哪敵得過繃緊猙獰的尼龍鋼絲?可純純的喜歡卻戰勝了“萬事開頭難”。 我的琴藝,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新芽,汲取著我的血與淚,茁壯成長。 十歲。那個知了聲聲的六月天。 靈巧的雙手撥動著琴弦,優美的琴音在蔥蔥玉指中流淌而出。打好了結實的基本功,我已經可以彈奏一些簡單的名曲了。我可以從一粒粒珠圓玉潤的琶音中領略瀏陽河滔滔的江水,我可以從一串串加花修飾音中觀賞平湖秋月,我也能夠用一對對大撮小撮,緩慢地勾勒出漁夫晚歸,斜陽映照的湖影,升華漁舟唱晚的意境…… 初嘗甜頭的我對古箏的喜愛更勝一籌,我享受餘音繞樑的古韻,也心安理得的接受著老師的讚揚,親人的欣慰,同學們的艷羨……我也隱約領會到古箏為何流芳百世,古人又為何以琴訴心,那是箏的靈魂,人琴合一,不受世事俗務的干涉,純淨而美好。 “劉老師,我女兒要考中學了,能不能安排她考級?這樣或許能脫穎而出呢……” 十二歲,那蕭索悲淒的深秋。 “考個級而已!又不會少塊肉!聽我的,考過七級就把古箏放一放,安心備考!你知不知道有個七級證書能幫你多少?你不考級就等于沒人認可在吹水而已!……”“啪!……”木門嘶啞地怒吼著,似乎也在為虎作倀。 為什麼?為什麼? 我學樂器的目的,难道就是為了那一紙證書嗎?淚像扯斷了線的珍珠,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古箏的面板上。 渗入斑驳的纹理,留下沧桑的痕。 是啊,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的琴藝已經到達高級階,而母亲親為了我的升中考试,交了七百多塊錢的考級費用,要我去考古箏七級的證書。 我的垂死掙扎又有什麼用呢?生活是個大染缸,身邊的琴友早被世俗污染,放棄了扎扎實實一步一個腳印的苦練,直接飛躍去練考級的曲目,生硬而死板地練著,就為了一張鮮紅而諷刺的考級證書。年少輕狂,我多麼想像周敦颐一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然而,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跟現實說要保持初衷有多可笑?母親此舉,也是為我好,母命難违,我不想做个不孝女。而現實殘酷,中國內地激烈而無情的中考,在名利的洪流中掙扎,可想而知,我妥协了,或者说,我同流合污。 十六歲,那個狂風呼嘯的冬夜。 北風呼嘯,白雪紛飛,冷風如瘋狗般撕咬著暴露在外面的每一吋肌膚,讓我的思緒回想著我與古箏前塵舊事。看著幾年前考的那個七級證書,鮮紅奪目,又似乎在耀武揚威地冷笑。不錯,它為我帶來了很多的便利,使我在轉學香港的求學路上少了些許磕絆。可我為此金盤洗手了四年。 自從考級之後,我拒絕繼續上課,無論母親如何暴怒大罵我半途而廢,無論老師同學多麼感歎惋惜,我沒有再上過一節古箏課,四年的時間,足以讓我的級數飛躍到古箏級數的巔峰,而我,就停留在了半山腰,平靜而淡然。 我何嘗不知道有多可惜,我何嘗不知道一個演奏級的證書能給我以後的仕途帶來多大的幫助。我何尝不知道我的放弃,会被扣上懒惰的罪名。 可别人又何尝明白,我反感別人在討論古箏時,永遠都是哎呀你幾級了哎呀我幾歲幾歲就考了多少多少級……而我的妈妈,或許已經因為我倔得像头牛的个性,硝烟随着岁月的风,烟消云散,任我东西。 初衷是什麼?是九歲時那純純的喜歡,是十歲時那不辭辛勞的執著,是十二歲時跌宕的掙扎。 我不渴望做頂峰上受萬眾崇拜的王者,既然我停留在半山腰上,那就隨遇而安吧。像五柳先生那样,山間木屋,閒賞庭前花開花落,天上雲卷雲舒。,像伯牙與钟子期一般,高山流水,琴瑟友之。我坚信在山間的一曲高山流水,亦會巧遇知音。就像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高潔孤傲地堅守著自己的本心。 餘音裊裊,繞梁三日,誰說一定要高級的曲目才能彰顯演奏者的技藝?相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反复练习那几首表演或考级曲目,只追求技藝的達標,而忽略精神上升華的“證書控”,就一定比我這扎扎實實學了七年的小卒要強嗎? 筝,或许对别人来说,是考級的工具,是攀比的荣耀,是名利的行囊。而它于我而言,只是伴我成長的摯友,是从小到大纯纯的喜欢,是靈魂的悸動和感悟。 是啊,或许以后想起来,很傻,很幼稚,很天真,会让人认为自命清高。但至少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执拗的,倔强的认为,这是原则的坚守,这是站在現實的洪流逆流而上。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唐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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