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

金巴崙長老會耀道中學
中二
伍志恩

  太陽才初展一隅,森林裡便拉出一個歲暮之年的影子,他,走到山崖,眺望遠地的山崗,嘆息道:「這一生都在追……」他,是一個追債師。對於受委託的事情,他必能辦到。窮一生的努力,換來的是鈔票,及關於別人的回憶,他終於發現,他失去了自己。看着初昇的旭日,湛藍的天空,他的心卻無法被洗滌,昔日的片段佔據了他的潛意識,往事湧上心頭。   童稚之時的事情已忘得一乾二淨,青年時本是過着平凡的生活,有一群瘋癲的死黨,偶爾交個女朋友,偶爾當兼職維持生活……突然有一天,他想去追。他想去追,追求讓自己變得不平凡的事,追求比常人過得更好的生活。於是,他放下一切,去當了追債師,追別人的債:有錢債,也有情債,也有寥寥落落的瑣碎事。每一次,他都能完成委託,從不失手,漸漸成為富翁。只是,他一直在追的,都是別人的事,不是自己的事。   「唉。」赫然,他回神轉身,瞥見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婆婆,歲月的痕跡都在她臉上撒野。「請你幫我追回時間。」老婆婆不急不忙先開口說。「時間如流水,不能追。而且我已不再當追債師了,請回!」他毫不客氣地回答,然後再次轉身,望向山崗。「請幫我追回我的家庭。」老婆婆微微哽咽着。他心頭一陣哆嗦,怎麼這個老婆婆,竟如此了解自己所想、所求的?所以他沒有立即回絕,等着聽下去。   「原本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乖巧的兒子,一家人和諧融洽,我以為我這一生也可以這樣幸福。可惜,有一天,他說他要走,要去追尋讓自己變得不平凡的事,追求比常人過得更好的生活……」說到這裡,老婆婆忍不住泫然淚下;而他呢?一面聽着,後背就是一陣涼意。他沉默半晌,裝冷靜地說:「請回,我沒有興趣聽你的故事!」   「你不是很有本事嗎?不是甚麼都可以替別人追回來嗎?」老婆婆扯了嗓子叫道。「請回!」他依然冷酷。然而,當老婆婆再一次追問他:「難道你沒有自己想追尋的事情?」這問題如利箭一般,射中紅心——他站不穩了。他的人生,一直為別人而「追」,那他自己的呢?朋友?伴侶?親人?甚麼都沒有。他後悔,他後悔自己昔日「追」錯了,才落得今天如此慘澹的收場。他不想再「追」,也再「追」不了,他想要的是「尋」。他想要尋找,尋找久違的真我和真愛。   他回首一看,老婆婆已悄悄地走了。晨光下,森林裡拉出一個歲暮之年的影子,他在山崖,遙望遠地的山崗,失聲痛哭道:「對不起,媽……」

評語:

文章設定了一個相當有創意的角色:「追債師」。能夠幫助別人「追債」,卻無法幫助自己,大概是這種行業最大的諷刺吧?老婆婆的安排巧妙,成為了本篇的亮點。

評審人:鄒文律博士

名銜:香港高等科技教育學院通識教育系助理教授